I1 不要盲從附和一些人說天主教是異端
I2 介紹一些基督新教的宗派
I3 基督新教的不同宗派怎樣看洗禮
I4 我對天主教之認識
I5 天主教的“合一教理”
I6 天主教與基督教對歌白尼、加里略之態度
I7 遲來的道歉
(本文的作者大黃傻貓GARFIELD,自小返聖公會學校,信主後在浸信教會受浸,一直是浸信會會友,現在教主日學。承蒙允許刊 載此文,特此鳴謝!)
本文最後修改日期:2001年6月9日
(本文的作者大黃傻貓GARFIELD,自小返聖公會學校,信主後在浸信教會受浸,一直是浸信會會友,現在教主日學。承蒙允許刊 載此文,特此鳴謝!)
本文最後修改日期:2001年6月9日
(本文的作者大黃傻貓GARFIELD,自小返聖公會學校,信主後在浸信教會受浸,一直是浸信會會友,現在教主日學。 承蒙允許刊載此文,特此鳴謝!)
筆者對部份教會強要求人「重浸」的做法並不認同,主要是我們不應該拘泥形式, 或者要人誤以為自己以前所領的「灑水禮」是錯誤的而令他們良心無故地受到困擾。
如果那人已經是口裡承認、心裡相信接納耶穌基督為救主,更加在堅信禮公開在神和人面前承認「基督是主」, 那麼勉強「重浸」是一種為難人的行為。 更正教,特別福音派愛批評天主教教導人洗禮使人得救是一種教條主義、不合聖經,但是, 他們勉強一個已經「父、子、聖靈的名」受了洗而且已經行了堅振禮又公開在神和人面前承認、心裡相信接納耶穌基督為救主,對他信心有幫助嗎﹖
本文最後修改日期:2001年6月9日
(本文原載於香港大學基督徒團契刊物「欖欖」1983,作者是余創豪博士,Chong-ho (Alex) Yu, Ph.D., MCSE, CNE, CCNA, Academic Research Professional/Manager, Educational Data Communication, Assessment, Research and Evaluation, Farmer 418, Arizona State University, Tempe AZ 85287-0611。承蒙允許刊載此文,特此鳴謝!)
一般基督新教徒都視天主教為異端,而現今有不少更正教護教書籍亦是持此觀點,但我認為這些書的資料許多都已過時, 而且當中包含了不少誤解。
首先是關於救恩問題,更正教批評天主教並非因信稱義,而是信德加上行為、再加上聖禮。 今年為天主教之救贖聖年,天主教在「救贖聖年」特刊上宣稱: 「自己﹝信徒﹞的卓越地位並非個人功勞所獲,而應歸功於基督的特殊恩寵。」(1)又脫利騰﹝天特Trent 1545-1563﹞大公會議之信條宣稱: 「基督藉著十字架上祭祀的死亡,救贖了我們使我們與天主和好。非有信心,成人之稱義是不可能的。」 (2)發行港台兩地之『聖經雙月刊』,在一九八三年三月號中有許多篇文章都論及「救贖、十字架、主之死亡與復活」, 其論點與更正教完全相同。(3)
那麼關於行為與聖禮又如何去解釋呢?上面引用的「救贖聖年」還有下文: 「如果不以思言行為去報效﹝恩典﹞,不惟不能得救,且要招致更嚴厲之審判。」(4) 脫利騰信條亦補充說:「善工能邀至更豐富的恩寵。」(5)換言之,行為是得救之後的,而非得救之條件。 我與天主教合一委員會的揚祖媛女士談論過這個問題,她認為信心與行為就如一個硬幣的兩面,我們因信主而罪得赦免, 但人性仍是軟弱的,所以教會才強調行為與聖禮,來扶持信友奔走天路。
脫利騰信條有云:「新約的聖事對人的得救是必要的。」(6)聖禮問題無疑是兩教之分歧點,但我覺得並不是雙方之觀點完全背道而馳。 就聖禮問題,我請教過大角咀堂司鐸恩寶德神甫,他認為聖事雖有聖化信友之能力,但聖事並非消炎片, 一服便有效,要它產生效果,必須要有信友心靈上之應和。這與更正教強調聖餐前要悔罪並無兩樣。 至於復和聖事﹝告解﹞,敷油聖事,楊祖媛認為教會是為體恤罪人及病人而立的,表示教會對罪人的接納,對病人的支持。
第二個誤解是關於教皇問題,首先談談教皇無誤,我們不要以為教皇一人所宣告之一切東西都完全沒有錯誤, 其實「教皇所頒佈之決議必須由公會會議所研討通過及聯名簽署,否則無效。」(7)梵諦岡初次公教會議(Vatican I 1869-1870)宣佈: 「全主教或在舉行大公會議時集合,或分散在全球各地,共同宣佈一項有關信仰或道德應為一切信友所接受的教訓時,不會錯誤。」(8)
換言之,「教皇無誤」實在應是「教會無誤」,但教會宣告的一切是否都在無誤之列呢? 恩寶德神甫表示非也,無誤之範圍,只限制在有關福音的教義上,並不包括教會組織、禮儀之類的事。事實上天主教的組織、禮儀是經常在變的。 教宗並非一個握有無上權力的獨裁者,例如若望二十三世出任教宗後,馬上覺察到瀰漫於羅馬教廷內一般自我封閉的氣氛, 而對這種情形,他只感嘆無能為力而歎道:「在這裡,我只不過是個教宗。」(9)
第三點誤解是關於聖母瑪利亞,更正教以為天主教拜聖母根本是大錯特錯。 瑪利亞之地位,最先在公元四三一年之厄弗所(以弗所)會議討論,會中決定稱她為「天主的母親」,為什麼神有母親? 不是這個意思!大會其實是為了肯定耶穌基督是神,所以才叫瑪利亞為「天主的母親」。 天主教中不少神學家主張「淡出」聖母的地位,天主教現在只對聖母敬禮,而非敬拜。 ﹝當然會有部份教友不知情而拜聖母。﹞現在西方之合一運動,已不再太爭論聖母問題了。 不過聖母教義還是有值得商榷之處,如聖母卒世童貞、無原罪、帶肉身升天、為人代求等,永援聖母九日敬禮之禱詞,甚至直接向聖母求救!(10)
無可諱言,天主教在歷史上犯有不少錯誤,即使至今亦不能完全改正過來,所以當提出一些尖銳的質詢時,公教報總編輯夏其龍神甫說: 「父親錯了,兒子要怎麼辦呢?」恩寶德說:「你可質問當時有沒有宣佈那些信條之必要,但事實上已經宣告了。」
梵諦崗二次公教會議前後的變化要真正認識天主教,我想必須要留意一九六二至六五年的梵諦崗第二次公教會議。 這次會議導致了甚多天主教之改變,我嘗試提及幾點,但難免會掛一漏萬:
梵二精神部份是受到神學家德日進(Chardin)影響的。在此之前,天主教相當出世、保守、和排他。 德日進參考了達爾文進化論,著有『人的現象』(The phenomenon of man﹞一書,他認為世界不是靜止、而是動態的,世界向著亞美茄終點(Omega point)邁進。 (11)他說自己的書是寫給愛神所愛的世界的人看的。德氏曾被教廷視為異端, 後來又對他追認接納,德氏之論調,令天主教醒覺到人類之歷史與救贖之歷史的關切。 簡言之,梵二使教會關懷世界,教宗保祿六世說:「大公會議之教會看這個世界有點像天主一般,﹝在創世後﹞說祂所造的一切都好。 今日教會希望在世界各範疇中注意它:宇宙、人性、歷史、文化及社會,以更大的愛心關懷它。」 (12)教宗在1965年曾親赴聯合國向全球代表呼喊「不要再有戰爭!」(13)在1967年又發表『民族發展通論』,當中說: 「天主創造這個世界完全是為了人類,所以人應當運用天賦之智慧,努力使這個世界完全屬於每個人。」(14) 「基督徒應該勇敢面對現實,剷除一切不正義之措施。」(15)時代徵兆(Sign of generation)在梵二後是天主教通行之名詞,Leon Bedrune 有一篇文章被收錄在『時代徵兆』一書,他在文中寫道:「教會既不脫離世界亦不超越世界,她就處在世界之中,她的使命就在世界之內。」 (16)我們講福音,不是拿起聖經照字讀字,而是看看時代之需要、世界之處境,而重新了解上主對吾人的要求, 向人講出他們在特別處境下最需要的福音。 而天主教之獨斷、排他精神亦隨著世界的開放而消退,開始尊重其他社會文化、異教及更正教。至於教會組織、禮儀等改革,此處暫且不提。
當然,梵二之改革並未得到所有人同意,高等批判學家華德(bruce Vauter)說:「梵二所帶來的後果是,我們似乎完全被教會結構和行政組織問題所羈絆。」(17) 他認定梵二重視教會,而忽視了教會之創始者基督,以致基督(Christology)之研究受到壓制, 教會「從來不准人的思想自然發展……在權力之層次上反開放主義。」(18) 但據我所知,天主教已由羅馬下放了許多權力至各區主教,而其自由精神亦有進步,如1981年『示』編委出版之『基督』,因內容問題引起了爭 論,但胡振中主教始終容許討論,沒有以權力去壓制任何一面。討論,沒有以權力去壓制任何一面。
新神學的污染以我的觀察,天主教現在面臨之危機是「新神學」(Liberalism)之污染),一九0七年與一九一0年教皇庇護十世(Pius X)曾下兩道通諭禁制之,當時之新神學運動以法國教士勞瓦西(1857-1940)為著,他不接納聖經無誤論。 但直至今天,新神學又再在天主教中復起,Fredrick S. Leathy說: 「新神學派現在正掃蕩著整個羅馬天主教會,與這個新神學派運動作殊死戰者,只不過有幾個天主教保守派之學者而已。」 (19)我接觸過不少天主教人士及閱讀過不少天主教書籍,都發現當中有相當重的新神學思想,當中有些可以接納,有些則太驚人了! 這篇草草之作,實在不能算是澄清或啟導什麼,但願兩教能在日後有更多的對話與合作,一則消弭誤會,二則聯手對抗新神學,于願足矣。
(1)『救贖聖年』,聖年慶典小組編,1983年6月,P.6。
(2)『基督』,『示』編委,1981年9月,P.244-245。
(3)『聖經雙月刊』,思高聖經學會,1983年3月,三十八期。
(4)同(1)。
(5)同(2),P.245。
(6)同(2),P.247。
(7)『大公會議改變了教會嗎?』,香港公教真理學會,1978年,P.10。
(8)同(2),P.247。
(9)同(7),P.17。
(10)『祈禱手冊』,香港公教真理學會,1980年6月。
(11)『人的現象』,德日進著,鄭聖沖譯,先知出版社。
(12)同(7),P.24。
(13)同(7),P.23。
(14)『民族發展通論』,教宗保祿六世著,香港正義和平委員會,1967年下諭,1978年6月出版,P.9。
(15)同上P.14。
(16)『時代徵兆』,香港公教真理學會,P.6。
(17)『耶穌基督』,華德著,香港公教真理學會,1977年,P,1。
(18)同上,P.4。
(19)『聖經在現代神學中的地位』,李海著,趙中輝譯,基督教改革宗翻譯社出版,1971年4月,P.3。
(原載於香港大學基督徒團契刊物「欖欖」1983)
(本文從http: //seamonkey.ed.asu.edu/~alex/education/essays/religion/dialog.html 下載,作者是 余創豪博士,Chong-ho (Alex) Yu, Ph.D., MCSE, CNE, CCNA, Academic Research Professional/Manager, Educational Data Communication, Assessment, Research and Evaluation, Farmer 418, Arizona State University, Tempe AZ 85287-0611。承蒙允許刊載此文,特此鳴謝!)
“天主教比較保守。”這是我以前對於天主教的印象。不是嗎? 天主教在一九六二至六五年梵蒂崗第二次公教會議之前,還是採用拉丁文進行彌撒,而且神父只是背著會眾,真是一千年不變! 但是有些觀念、做法,我發覺似乎天主教比新教還要行得早,至少在華人天主教和華人基督教裡面是如此。
原罪觀念就是一個例子,最近看梁燕城等著的《會通與轉化》,梁燕城先生質疑人性本惡、罪性遺傳, 認為原罪是人類集體所造成的“共業”,換句話說,人類社會是一個“互相連累網”。 我在天主教的書刊中,卻發現天主教很早就有這種解釋,例如天主教神學家溫保祿、張春申等,曾發表此種原罪新論。
以人為主體是另一例,梁燕城先生亦說要摒棄西方神學的“實體範疇”,改用“關係範疇”為進路。 梁先生在另一本書《慧境神遊》中,又提出“互為主體”﹙inter-subjectivity﹚。 以我所知,天主教在一九六零、七零年代已經提出一種“不以神為客體,而在人的深處發現神的深處”﹙La profondeur de dieu﹚之“人學”,其進路是超驗﹙transcendental﹚的。
又如一些新教神學家嘗試採用民俗學、人類學來詮釋舊約聖經,基要主義者當然無法接受, 其實天主教在六零年代已經採用這種釋經方法,例如《創世記》第十九章敘述羅特﹙羅得﹚與兩個女兒亂倫, 由亂倫而出的兒子,就是摩阿布﹙摩押﹚和阿孟﹙便亞米﹚兩族的祖先,在一九六八年編纂的中文天主教聖經這樣解釋作者的動機: “作者為避免摩阿布人和阿孟人因羅特與亞巴郎﹙亞巴蘭,亦即是亞伯拉罕﹚的親屬關係,而自誇為以色列人的親屬, 遂插入此段亂倫的事,說明他們的祖宗既違背了倫常,與亞巴郎的親戚關係,毫無榮譽可言。 ”在一九八一年由示編委出版的《基督》,其《聖經》概論部分,也接受了JEDP 四底本說,天主教學者大膽地將史實與內容意義分開, 但是天主教認為這與《聖經》為神啟示和無誤沒有衝突。
似乎,華人天主教和華人基督教的神學思想都是獨立發展,大家缺乏互相參考,更遑論對話。 最近筆者看了由香港公教真理學會出版及翻譯的《合一教理﹙卷五﹚》﹙The common Catechism -- A Christian book of faith, 1982﹚,我覺得介紹這本書其中一些內容,也許可以幫助基督徒認識天主教的觀點。
《合一教理》一共有五卷,是由外國的天主教及基督教學者共同執筆的。前四卷都是講及一些雙方已經一致的共識, 例如三位一體,卷五則討論一些具有爭議性之問題:
一、聖經與傳統:新教之信仰權威是唯獨《聖經》,天主教則是《聖經》加上傳統。 本書論述由初期教會,經宗教改革時期、天特大會,至信仰與教制會議、梵蒂崗第二次公教會議,天主教會對《聖經》與傳統相互關係的看法。 大致上,天主教仍然認為教會聖傳範圍,比起《聖經》更為廣泛,即使是《聖經》正典這權威,還是由公教會議的權威而奠定, 沒有教會,我們根本不能知道那些書才是在神啟示下寫成的。因此,信徒應該尊重和接受教會傳統與《聖經》。 所謂《聖經》權威,並非只是按照字面理解的死字句,而是需要由活生生的教會,賦予《聖經》時代意義。
筆者對於第一點有所保留,然而第二點也許有點道理,新正統主義神學家巴特﹙Karl Barth﹚的弟子依百齡﹙Ebelling﹚也認為: 宗教改革時尊崇的“唯獨聖經”,是指《聖經》釋放人的救恩能力,而不是今天某些教派的逐字逐句無誤。
二、恩寵與工作﹙行為﹚:一般人以為,天主教強調依靠好行為得救,而基督教講求人的信心與神的恩典。 《合一教理》說出宗教改革時期兩教對恩寵與工作爭論的原因,最後作出了樂觀的看法,作者認為這些爭論誤解成份居多, 將恩寵與工作“轉化為基督徒對現代的共同見證,已經不是一個不可想像的夢想。”﹙三十二頁﹚
事實上,天主教對於恩寵與工作之見解,逐漸與基督教拉近,例如聖神修院出版的《神學年刊》,曾經刊登一篇劉賽眉修女講述救恩觀的文章, 她首先說出了巴特對路德救恩觀的批評,跟著引述龔漢斯﹙Hans Kung﹚神父對巴特之批評,最後是卡拉內﹙Karl Rahner﹚神父的總結,作者比較過四人之救恩觀後,樂觀地指出天主教與基督教在救恩問題上有會通之處。 值得一提是,龔漢斯被正統天主教視為旁門左道,而巴特則被一些新教領袖視為異端(如王永信牧師),難得劉賽眉不以人廢言。
三、聖母:天主教對馬利亞的崇拜,成為兩教和解的一大障礙,《合一教理》檢討了關於聖母的三項教理:第一、馬利亞為天主之母。 第二、聖母無原罪,第三,聖母帶著肉身升天,最後作者作者提出了一點“修正”﹙原書之用語﹚: “一旦以它﹙聖母敬禮﹚變成一條信理,教會訓導部等於把自己置於聖經之上而奴役人的良心…… 而把基督是天主與人之間唯一中保這觀念弄模糊了。 ”初次讀起來,我以為自己拿錯書,這不是好像基督教批評天主教的語氣嗎? 再看清楚一點,這的確是天主教出版社的書籍。作者又說: “現代天主教會有關瑪利亞的教義,一般的趨勢是較謹慎和儘量避免誇大……教會當局也顯示不大樂意以信理上為瑪利亞敬禮的禮儀辯護…… 天主教當局也沒有規定信徒必須崇敬瑪利亞,到底教會能否頒布一條沒有聖經的教義為信理?”﹙九十一至九十二頁﹚
我曾經有一個機會,跟來自意大利的恩寶德神父討論聖母問題,他也表示天主教會已無意再強迫會友敬拜聖母。 不過,筆者觀察到的現象與《合一教理》、恩寶德神父所說的有出入,不少天主教徒仍然崇拜聖母、懸掛聖母像、唸玫瑰經。 傳統,又豈是一年半載可以改變?
《合一教理》還有觸及其他敏感問題,例如教皇無誤論,《合一教理》的檢討也十分坦白: “不能錯誤是無限崇拜教宗,現代天主教徒也難以接受。” ﹙一一八頁﹚除了《合一教理》外,還有不少天主教書籍也開放地面對歷史遺留下來的問題, 例如上述的《基督》,在教會歷史部份竟然形容第五至第十五世紀是天主教會“全無光彩的黑暗時期”。﹙七十四頁﹚
天主教與基督教的分歧仍然很多,我不會天真的以為合一是指日可待。 但無論如何,假若雙方繼續互相攻擊,對教會本身內部和對外見證都沒有好處, 慶幸《合一教理》打開對話之門和勇敢地、坦承地檢討問題,在此希望基督教也可以出版類似《合一教理》的書籍,繼續擴闊對話之門。
一九八三年寫於香港
(本文從http: //seamonkey.ed.asu.edu/~alex/education/essays/religion/helio.html下 載,作者是余 創豪博士,Chong-ho (Alex) Yu, Ph.D., MCSE, CNE, CCNA, Academic Research Professional/Manager, Educational Data Communication, Assessment, Research and Evaluation, Farmer 418, Arizona State University, Tempe AZ 85287-0611。承蒙允許刊載此文,特此鳴謝!)
有不少非基督徒以天主教反對歌白尼、加里略的學說,作為指控基督信仰是盲目、封閉、反科學的證據, 不幸地,很多基督新教徒亦加入控方行列,認為這是新教比天主教更可信的原因之一。
這篇文章有兩個要點,第一,雖然天主教以教權干涉學術是錯誤,可是當時天主教會並非如一般人想像那麼盲目、愚昧, 當時天主教曾經以科學方法檢驗「地球繞太陽」和「太陽繞地球」兩套理論,以當時的科學水平,人們覺得後者似乎比前者更有說服力。 第二,當時基督新教也反對歌白尼、加里略的學說,雖然相比天主教的學者,新教領袖所持之理由更缺乏科學證據, 但是新教領袖的批評只是片言隻字,後來學者以此來渲染新教反科學態度,未免是言過其實。 無論如何,天主教與新教領袖皆受到時代局限,而今天非基督徒和新教徒對歌白尼、加里略事件的批判態度, 卻是源於對歷史事實缺乏清晰之認識。
首先,歌白尼在生時,其「地球繞太陽」學說並沒有受到天主教壓制,可是,當宗教改革在十六世紀爆發之後, 天主教開始對任何可能挑戰教會權威的東西十分敏感,於是在脫利賸(Trent基督新教翻譯為天特)會議將歌白尼列為禁書, 其後支持歌白尼學說的加里略亦受到衝擊(Bebber, 1995; Henderson, 1999)。
當時「地球繞太陽」和「太陽繞地球」都有科學證據,而加里略學說的破綻之一,是科學家探測不到「斗轉星移」(Stellar
Parallax)的現像(Kuhn, 1957; Hempel,
1966)。什麼是斗轉星移呢?這名堂十分嚇人,其實意思很簡單。如圖一顯示,假設星星A和星星B懸浮在太空中,
我在地球表面之觀察點1仰望星星A和星星B時,它們的距離好像十分接近,如果地球自轉,即使我站在原地不動,
我將會隨著地球移動而去了觀察點2,由觀察點2看同樣兩顆星星,它們的相對位置便會改變,由角度Y比角度X大就可以知道。
換言之,如果發現有斗轉星移的現像,那麼地球轉動就可以成立;假若沒有斗轉星移,地球應該是在固定地方。
十六世紀時天文學家泰高.巴希(Tycho
Brahe)以當時最精密的儀器,去探測是否有「斗轉星移」,可是看來群星的相對位置和距離好像沒有改變,
因此地球轉動之說不被接納(Brooke, 1991)。
Figure 1
問題是:外太空的星球距離地球十分遙遠,即使在地球這宇宙微塵的表面移動了幾百里,觀察幾百萬里、甚至幾千光年以外的星星, 當然難以察覺它們的位置和相互距離有什麼改變。最早以科學儀器探測到斗轉星移的時間,是一八三八年(Sobel, 1999)。現在我們回頭看往事,當然可以說加里略是先知。
其實,加里略學說也有不少錯誤的地方,例如他以海洋的波浪和潮汐漲退來作為地球移動的證據,以一杯水來作為比喻, 假若杯子在一個固定位置,杯中水便會紋風不動,當杯子移動時,杯中水就會左起右落(Sobel,1999)。 現在我們都知道,潮汐漲退是由於月球引力,而不是地球自轉,如果我們對巴希扣上「愚昧無知」的帽子,那麼加里略的錯誤又應該如何對待呢?
無論如何,當時雙方都以有限的儀器、有限的科學知識,作出了最佳的猜測。天主教壓制加里略無疑是不對, 但至少那時雙方的科學證據都受到衡量,著名科學哲學家湯瑪斯.孔恩(Thomas Kuhn, 1957)指出:其時歌白尼的「地球繞日」系統是一個失敗,一來它不能比舊有的「地球為中心」系統更能準確解釋天體現象, 二來它並不比「地球為中心」系統簡單。 這些歷史事實向我們顯示:當時天主教徒不是盲目地反對科學,相反他們相信科學,無奈卻受制於原始的天文學儀器。
基督新教反對歌白尼、加里略,卻是宗教理由多於科學理由。 因為更正教高舉「惟獨聖經」是一切知識的根源,故此更正教對表面上違背聖經的學說十分敏感。 例如馬丁路德曾經在跟學生討論時批評說:「人們竟然聽從那占星術士〔筆者按:可能指歌白尼〕的說話! ……這笨蛋居然企圖推翻整個天文科學體系,但是《聖經.約書亞記》第十章十三節告訴我們: 約書亞命令太陽停止不動,而不是叫地球不動。」(cited in Kuhn, 1957)這就是著名的「桌上談」(table talk)。
當代研究宗教與科學關係的權威 David Linberg(1987)為馬丁路德辯護,他指出: 「桌上談」發生於一五三九年,而哥白尼在一五四三年才出版主張地球繞日的天文學著作,那所謂「占星術士」是否指哥白尼,未免有商榷餘地。 況且,馬丁路德的言論、著作可謂汗牛充棟,而批評新天文學的言論只在「桌上談」一處地方出現。
精通德文、對馬丁路德著作十分熟悉的 Wilhelm Norland(1953)則認為:「占星術士」是針對哥白尼也不足為奇。一五三九年一位熟悉哥白尼學說的年輕教授George Joachim Rheticus,將地球繞日說傳播到新教地區,大有可能馬丁路德已經風聞哥白尼學說。但 Norland 又指出:「桌上談」並不是馬丁路德親身著作,而是他的學生跟老師討論時的筆記,這些筆記在一五六六年才出版,說話跟出版時間相隔了二十七年。 關於馬丁路德對地球繞日說的批評,可見於 Aurifaber 和 Lauterbach 兩個學生的筆記,而兩者的記錄卻有點出入,Aurifaber記錄馬丁路德出言不遜,責罵哥白尼是「笨蛋」; 但 Lauterbach記錄馬丁路德的措詞比較溫和,馬丁路德只是說他相信聖經對於天文學的說法,而地球繞日說則混淆不清。
史丹福大學的歷史學教授 Brad Gregory(2001),精心研究改教運動的歷史,他指出馬丁路德的言論和著作,顯示出他是一位感性的演說家(passionate speaker),很多時候他甚至採用鄙俗的言辭來攻擊對方;再者,雖然馬丁路德的神學十分前衛,但是他的政治社會思想十分保守。 基於Gregory以上兩點分析,看來馬丁路德作為一個感性的演說家,並不是沒有可能以激烈的措辭批評哥白尼,甚至說他是笨蛋; 因為馬丁路德在神學以外的見解很保守,所以有理由相信:馬丁路德在天文學上仍然沿用傳統的地球中心理論。 不過,以上無非推論。
無論如何,馬丁路德對哥白尼的批評只有幾句說話,看來馬丁路德並沒有對當時的新天文學作出深入研究, 更遑論有系統、有根有據的批評,而Brooke(1991)認為馬丁路德曾否批評哥白尼是笨蛋,還沒有一致定論。 可惜,這幾句話後來被無數學者(e.g., Silver,1998)引述來作為新教反科學的証據。 其實,馬丁路德並不反科學,正如上面所說,他繼承了傳統的科學思想,以現代化學的眼光來批評古代煉金術, 我們當然可以知道煉金術不是嚴謹科學,但是馬丁路德喜歡煉金術,煉金術就是當時的化學(Brooke, 1991)!
馬丁路德的追隨者梅蘭克松﹙Melanchthon﹚亦曾經發表反對歌白尼的言論,他主張要接受「地球為中心」是「神啟示的真理」, 其聖經支持是《傳道書》第一章四至五節:「一代過去,一代又來,地卻永遠長存。 日頭出來,日頭落下,急歸所出之地。」他認為這裡清楚說明地是永遠不動,相反是日頭轉動。 他甚至主張要以極刑去對付「不敬虔」的歌白尼支持者(cited in Kuhn,1957)。 梅蘭克松對地球繞日說之所以不能容忍,是因為這種理論打破了地球是宇宙中心的說法,換言之,其它星體跟地球一樣。 梅蘭克松反對這種多元世界觀(a plurality of worlds),他認為:【創世紀】描述上帝在創造天地之後第七天休息,跟著沒有繼續創造其他世界(行星)(Brooke,1991)。 不過,Lindberg(1987)指出:後來梅蘭克松漸漸軟化先前反哥白尼的立場。
不少有名望的學者都先後指出加爾文排斥歌白尼,加爾文的證據是《詩篇》第九十三篇: 「耶和華以能力為衣,以能力束腰,世界就堅定,不得動搖。」他嚴詞指責歌白尼支持者: 「誰人那麼大膽,竟然將歌白尼的權威置於聖靈之上?」(cited in Kuhn, 1957, p.192)
然而,這是一樁令人耐人尋味的歷史縣案。Rosen(1960)和McGrath(1994)分別指出: 許多有著名學者,例如哲學家羅素(Russell)、歷史學家杜蘭(Durant), 都引述上面加爾文那番話來作為加爾文派反科學的証據,那些學者的資料來源是Andrew White(1876),可是, White並沒有明確指出那段加爾文反對哥白尼的說話,是出自加爾文之何經何典,White在註釋中引述 William Farrar的著作【歷史詮釋】(History of Interpretation),但是,Farrar亦沒有清楚指出加爾文在什麼時候說過那番話。 McGrath和Rosen分別翻查所有加爾文的著作,都無法找出White和 Farrar的徵引。 本文引述三位改教領袖的言論,主要是參考科學哲學家孔恩,孔恩以「典範說」(Paradigm)揚名學術界, 他的書籍是二十世紀受學者引用最多的哲學著作,其影響力非同凡響。可是,孔恩討論加爾文時,其資料來源也無非是Andrew White!
Lindberg 和 Rosen 認為:加爾文並沒有對天文學作過系統性研究,天文學在加爾文心中沒有地位,加爾文曾經說:「聖靈沒有意圖教導人天文學。」(Cited in Rosen, 1960, p. 440)Rosen認為加爾文甚至可能沒有聽聞過地球繞日說,Rosen的結論是:加爾文並不是「反哥白尼」(anti- Copernican),而是「前哥白尼」(pre-Copernican)(1960, p. 438),這歷史問題不應該是加爾文對哥白尼抱什麼意見,因為「加爾文對哥白尼毫無意見,他從未聽過哥白尼。」(1960, p. 441)。McGrath甚至進而指出:加爾文不但沒有反科學,而且他力圖擺脫按字面解釋聖經,十七世紀英國作家Edward Wright支持哥白尼學說,正是受了加爾文不照字面解經的影響。
Ratner(1961)的看法跟以上三位學者並不一樣,第一,他認為當時哥白尼的學說已經廣傳四方, 沒有可能加爾文從未聽聞過哥白尼理論;第二,雖然Andrew White的徵引並不見於加爾文任何著作,但在其它地方加爾文明顯地認為地球不會移動。 第三,在加爾文的著作中,可以找到不按照字面解經的例子,但也可以找到照字面解經的例子, 例如加爾文解釋【約書亞記】敘述太陽停住不動,就是「狹窄的字面解經」(narrow literalism)。第四,加爾文思想的確含有一點兒反科學精神,例如他批評以光學來解釋彩虹: 「如果任何在哲學上一知半解的人,抱著嘲笑我們單純信仰的見解,以為多種顏色是陽光在雲的另一邊折射出來的自然現象, 那麼我們一定馬上承認它,但是我們會嘲笑他的愚蠢: 他沒有承認上帝是主、是自然的主宰,上帝按著其旨意,採用任何東西去宣揚其榮耀。」(cited in Ratner, 1961, p.384)十七世紀英國聖三一學院科學家牛頓,將光線分解為七色光譜,牛頓之科學成就被基督徒引用為宗教與科學並無衝突之証據, 但是加爾文批評用光學解釋彩虹的說話,卻鮮為人知曉。
雖然眾說紛紜,令人眼花撩亂,但大致上我們仍然可以歸納出一點共識:馬丁路德、加爾文只說過幾句反對新天文學的說話, 天文學在新教領袖思想中並無重要地位,他們祇是沿襲傳統的天文學理論。
如果想要在歷史中找尋「宗教盲目反對科學」的證據,學者可以由那時代基督新教的檔案中找出例証, 但是,馬丁路德、加爾文的著作和言論集汗牛充棟,有些地方前後不一致是毫不足以為奇,我們應該盡量避免以偏概全。 而且,我在上面分析天主教壓制加里略時,考慮其歷史條件限制,同樣,我們也應該顧及當時基督新教發展的歷史背景。 當基督新教萌芽時,受天主教極力迫害,縱使新教領袖充滿「戰鬥格」,如馬丁路德感性地批評哥白尼是「笨蛋」,這是不難理解的。 事實上,路德派並不反對哥白尼學說,例如以發現了地球環繞太陽之軌跡並非圓形而馳名的天文學家刻卜 Kepler 1571-1630),他接受高等教育的學府就是十六、十七世紀路德宗在歐洲的學術中心:杜平根大學(Tubingen University),而刻卜勒亦說服了路德派學者接受哥白尼理論(Rosen, 1995)。
總體來說,三位新教領袖都傾向於認為科學不能被置於聖經權威之上,這種傾向跟以聖經權威對抗天主教廷傳統大有關係。 然而,「唯獨聖經」並不等於「字面解經」,宗教改革時代強調的聖經權威,是指聖經釋放人心靈的力量,而不是強調所有聖經的字面意思。 Brooke(1991)指出:在十六世紀後期,新教學院派(Protestant Scholasticism)抬頭,人們對神的話的詮釋才開始越來越缺乏彈性。 比馬丁路德晚一輩的梅蘭克松,就是將聖經權威絕對化成一套僵硬的文字(Brooke, 1991)。 「唯獨聖經」的主張,在人為傳統、教條、儀式氾濫的時代,無疑起了一個除障歸真的作用,可是「唯獨聖經」過了頭, 便會成為字面主義,甚至後來演變成「凡聖經沒有說過的東西就是不對」這僵化邏輯,我希望基督徒能夠從歷史中汲取教訓。
由以上對歌白尼、加里略事件的歷史分析,我們應該知道,這事件不能單純地看作「天主教盲目反對科學」, 基督新教亦不能以此支持「新教比天主教優勝」。 我們以現代的科學、神學知識回顧四百年前的歷史,當然十分容易指出前人很多錯誤,可是,四百年後,人們又會怎樣批判我們呢?
2001.2.15
改寫於2003.10.12
Bebber, M. V. (1995). What is the lesson that Christians should learn from Galileo? [On-line] Available: URL: http://www.christiananswers.net/q-eden/edn-c007.html
Brooke, J. H. (1991). Science and religion: Some historical perspectives. Cambridge: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.
Gregory, B. (2001). The history of Christianity in the Reformation era Part I. Chantilly, VA: The Teaching Company.
Hempel, C. G. (1966). Philosophy of natural science. Englewood Cliffs, N.J.: Prentice-Hall.
Henderson, T. H. (1999). What were Galileo's scientific and biblical conflicts with the Church? [On-line] Available: URL: http://www.christiananswers.net/q-eden/galileo.html
Kuhn, T. S. (1957). The Copernican revolution; planetary astronomy in the development of Western thought. Cambridge: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.
Lindber, D. (1987). Beyond War and Peace: A Reappraisal of the Encounter between Christianity and Science. Perspectives on Science and Christian Faith 39, 140-149.
McGrath, A. E. (1994). Christian theology: An introduction. Oxford, UK: Blackwell.
Norlind, W. (1953). Copernicus and Luther: A critical study. Isis, 44, 273-276.
Ratner, J. (1961). Some comments on Rosen’s “Calvin attitude toward Copernicus” Journal of the History of Ideas, 22, 382-385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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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osen, E. (1995). Copernicus and his successors. London: Hambledon Press.
Sobel, D. (1999). Galileo's daughter: a historical memoir of science, faith, and love. New York : Walker & Co.
Silver, B. (1998). The ascent of science. Oxford: Oxford University Press.
White, A. (1876/1955). A history of the warfare of science with theology in Christendom. New York: G. Braziller.
(從http: //seamonkey.ed.asu.edu/~alex/education/essays/on_special /apology.html下載此 文,作者是余創豪博士,Chong-ho (Alex) Yu, Ph.D., MCSE, CNE, CCNA, Academic Research Professional/Manager, Educational Data Communication, Assessment, Research and Evaluation, Farmer 418, Arizona State University, Tempe AZ 85287-0611。承蒙允許刊載此文,特此鳴謝!)
最近天主教教宗若望保祿二世準備發表聲明,為由過去到現在天主教會曾經犯下的罪過道歉, 包括十字軍東征、異端裁判所、對其他基督徒的宗教戰爭、和對納粹屠殺猶太人的漠視……。
我雖然是基督教徒,但是對教宗的道德勇氣卻十分佩服,也希望他真誠的道歉,能夠為千多年來的歷史傷口縫上第一針。 年少時,我的想法很不一樣,基督教的英文是Protestant,直譯是“抗議者”,正式的譯名是“抗羅宗”,即是對抗羅馬天主教的宗派。 伽理略案、十字軍東征、異端裁判所……,都是用來證明天主教不可信的證據,天主教越壞,便顯得基督教越好*。
後來自己年行漸長,我開始發現,對很多未接受基督的人來說,天主教和基督教都是一樣人,伽理略案、十字軍東征、異端裁判所……, 並非有損天主教、有助基督教,而是對兩者都有影響,甚至乎塗污基督的形像! 當天主教徒和基督教徒在北愛爾蘭互相火拚時,人家不會去分析那一方較為對,他們只是認為雙方都是一丘之貉!
教宗公開悔罪並非首次,在一九九二年,教宗承認當年教會迫害科學家伽理略是一項錯誤,伽理略案發生在十六世紀, 伽理略繼承波蘭天文學家哥白尼的理論,認為地球不是宇宙中心,太陽並非圍繞地球轉動,相反是地球繞著太陽轉。 可是當時天主教會認為這是違背聖經的思想,強迫他放棄地球繞日說。 科學界很早已經證明伽理略是對,天主教在幾乎四百年後才為伽理略翻案,未免有點遲,然而,遲翻案總比永不悔改好。
這一次教宗的聲明,雖然也是一個遲來的道歉,然而在規模和意義上,這一次比起為伽理略翻案還要大, 上次只是為一個案件認錯,現今卻是為了由古至今的錯誤道歉;伽理略案代表了宗教和科學的衝突, 但是十字軍東征、異端裁判所……等代表了天主教徒與幾乎所有非天主教徒的衝突。
以十字軍東征為例,在名義上,十字軍東征的目的,是援助受到回教徒威脅的東正教大本營君士但丁堡,及從回教徒手上搶回聖城耶路撒冷。 可是,在幾次戰爭中十字軍卻屠殺猶太教徒,最荒謬的事情,是有一次十字軍竟然搶掠君士但丁堡、屠殺東正教徒。 由十一至十三世紀的十字軍東征,種下了天主教徒與回教徒、猶太教徒、東正教徒的仇恨。
異端裁判所不但代表了天主教徒與基督教徒、天主教徒與其他持不同信仰者的衝突,也代表了天主教裡面的矛盾, 很多被異端裁判的受害者,都是虔誠的天主教徒,在百幾年至幾百年後,不少“異端”被教廷封為聖人。
這一個遲來的道歉,似乎是天主教向基督教徒、回教徒、猶太教徒、東正教徒、被錯判為“異端”的天主教徒……等的懺悔。
可是,那麼深刻的歷史傷口,要修補也不容易。以色列大拉比劉梅爾﹙Meir Lau﹚指出天主教對於納粹屠殺猶太人的態度,實在“令人失望”,在納粹時代,當時教宗庇護十二世﹙Pius XII﹚沒有譴責希特拉政權,劉梅爾說: “﹙這一次聲明﹚沒有為過去低調的宣言加上什麼新意,當年庇護十二世站在受害者的血上而不發一言, 天主教卻對此隻字不提,那麼更正過去的罪惡是沒有可能。”
不錯,公道需要追討,正如中國人要求日本人承認南京大屠殺和其他侵華戰爭的罪行,才可以平息憤怒。 但是,現在若望保祿二世並非否認或者隱瞞教會過去的罪惡,而只是承認得不夠詳細。 如果現任教宗真的要譴責庇護十二世,才被猶太教視為真誠道歉,那麼教宗可能需要同時譴責幾十個過去的教宗, 才有可能彌補與科學家、基督教徒、回教徒、猶太教徒、東正教徒、被錯判的天主教徒……等的縫隙。
唉!難道“用愛心互相包容,用和平彼此聯絡”的理想真的那麼遙遠?難道“歷盡劫波兄弟在,相逢一笑泯恩仇”只是空中樓閣?
2000.3.10
* 一些基督教徒引用天主教對哥白尼、伽里略學說的禁制,去批評天主教的封閉與反科學態度,其實這樣是五十步笑一百步。 哥白尼在生時並沒有受天主教會逼害,天主教對其學說不置可否,最早反對哥白尼學說的人是更正教徒, 例如加爾文質疑“憑什麼將哥白尼的權威置於聖靈之上”。 馬丁路德斥罵哥白尼是“蠢人”,他說在舊約中約書亞曾命令太陽停留在天空中,所以太陽一定是圍著地球轉動。 因為更正教高舉“惟獨聖經”(Sola Scripture)是一切知識的根源,故此更正教對表面上違背聖經的學說十分敏感。